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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黑格爾藝術終結論的再認識的論文

藝術2.34W

 論文關鍵詞:黑格爾 理念 藝術終結論 現代性

關於黑格爾藝術終結論的再認識的論文

 論文摘要:黑格爾“藝術終結論”是指藝術經歷象徵型、古典型和浪漫型三個階段的解體而走向終結,於是在藝術中無法實現的“理念”轉移到宗教與哲學領域。藝術在黑格爾的邏輯體系內終結了,而在歷史上繼續發展,在這個意義上“藝術終結論”是有效的。在黑格爾整體框架之外,“藝術終結論”的侷限凸顯,並遭遇了零碎化的現代環境的挑戰。

黑格爾美學實質上是藝術哲學,在其卷帙繁浩的《美學》中,“藝術終結論”是一個重要而爭議頗多的結論。現代以來,藝術以新穎的方式、多元的面貌呈現出來,人們開始質疑什麼纔是真正的藝術並討論藝術是否死亡了。對藝術前途的關懷、對現代藝術的不滿、對藝術存在的危機感,交織成各種複雜的情緒。在這個背景下,黑格爾的“藝術終結論”這個曾經的預言再度引起人們的關注。本文將在探討“藝術終結論”之真正內涵的基礎上,聯繫現代環境下的文藝實踐,對黑格爾的這一理論假說進行歷史的闡述和現時的評價。

 一、“藝術終結論”終結了什麼?

黑格爾宣告了藝術的終結,在這個宣言中既隱藏了真知,也潛伏着被誤解的危險,並孕育着重新思考的土壤。丹託指出:“藝術史的後來發展一定是證明了黑格爾的預言的不正確——只要想一想那之後有多少藝術被創造出來、有多少不同的藝術見證了藝術的差異性擴散。”但是,僅僅說“藝術被創造出來”並不能推翻黑格爾邏輯體系內的“藝術終結論”。黑格爾所謂的“終結”並非是一種悲觀主義論調,並非是看不到藝術前途的囈語。“藝術終結論”到底終結了什麼?在這裏,他把藝術的絕對層面和存亡層面分離開來,也就是在邏輯上認爲藝術已經終結了,而在歷史中仍然發生着。藝術的終結不是藝術本身的消亡,而是藝術在人類文化中擔當的功能將被其他文化形式所取代,正如黑格爾自己所說:“我們儘管可以希望藝術還會蒸蒸日上,日趨於完善,但藝術的形式已不復是心靈的最高需要了”。藝術的形式並沒有終結,藝術會以不同的方式沿着曲折而進步的道路繼續發展。

黑格爾所闡釋的藝術是從理念演繹出來的,極重視精神的呈現和傳達。“當絕對、精神、真誠或從精神派生出來的世界在感性現實中得到呈現的時候,我們便擁有了一個藝術領域。按照黑格爾的觀點,這就是藝術。”藝術開始後,把理念作爲藝術內容的掌握方式不同,理念藉以顯現的形象也不同,它在理念與形象的制衡中經歷象徵型、古典型、浪漫型三個藝術發展階段。藝術在經歷了這幾個階段後走向終結。首先,理念本身沒有找到所要表現的適合的感性形象,缺乏形象的意義和單純的外在因素之間缺少關聯,象徵型藝術在意義與形象的分裂中消逝了。其次,在古典型藝術中,內在意義與所顯現的形象能達到完滿的契合一致。在古典型藝術的典型代表古希臘文化中,希臘人用擬人的方式來想象和表現精神,把神當作個別的人來理解和把握;但是神與人,無限與有限,都沒有真正統一起來,這些缺陷導致了它的解體。最後,題材的偶然性造成了浪漫型藝術的解體。藝術用感性的具體的形象,去表現無限的普遍性的心靈,而心靈是不能按照它真正的概念得到表現的。外在世界不足以表達和顯現內在的無限心靈時,於是心靈就從物質世界裏退回到心靈世界本身。在外在表現和內在心靈之間的衝突中,浪漫型藝術也解體了。

隨着浪漫派的退場,理念在藝術中不能得到完滿的呈現,藝術在本質上已經終結。而這種“終結”又是在怎樣的背景下發生的?黑格爾稱古希臘時代爲“英雄時代”。此時英雄們的個性雖然是獨立自主的,但同時個人與整體有機統一,個人的意志就是國家的意志,個人的個體性即是普遍完滿的整體。於是,不存在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衝突,特殊即普遍,古希臘人是宥於地方性的,他們還沒有達到反思和普遍的主體性。這也就提供了完美的古典藝術理想得以實現的土壤。經歷了這種人類幼童般的黃金時代,必定要跨入一個碎片化的分散的世界,即黑格爾所謂的“散文氣味的現代情況”。這時個人自作決定的獨立性在縮小,人作爲個別主體的自由活動的範圍變得狹窄,個體只代表個體自身而且是受侷限的。“作爲一個個人,無論他向哪一方轉動,他都隸屬於一種固定的社會秩序,顯得不是這個社會本身的一種獨立自主的既完整而又是個別的有生命的形象,而只是這個社會中的一個受侷限的成員。在這樣的散文世界裏,普遍性的精神要在個別零碎的外在形象中得以顯現,無異是天方夜譚似的夢幻。黑格爾的美學堅持理念對藝術的駕馭,堅持從主體內部的自我經驗來解釋審美特徵。這個世界開始出現無數零碎的片斷,每個片斷只能盡其所能顯現自己的意味和意蘊,沒有普遍的真理能在藝術中得到全面的訴說。古典型藝術在這碎片化的世界裏無法得到實現,它不再能把精神和外在世界很好地融合;而浪漫型藝術零散地表達局部真理,也無非是杯水車薪,永恆而龐大的涵蓋一切的理念永遠在彼岸,追索不到。在這個意義上,藝術終結了。

進入這種散文化的現代生活後,藝術只能追求而無法達到黑格爾的藝術理想,藝術終結了。在這之後,怎樣完成心靈的歸屬?黑格爾把藝術的理想轉移到藝術之外的宗教和哲學領域,把藝術未能完成的理念在它們身上來加以實現。在黑格爾絕對精神的範疇下,宗教和哲學是高於藝術的,它們具有想象和把握自身的更高形式。當世俗的世界不再令人滿意,當藝術不再能實現藝術理想時,人便躲藏到了宗教或哲學的世界裏。這一切開始於一個真實世界的豐富多樣化和人類的迷失衰落。普通的民衆向宗教祈求寧靜,將無法釋懷的痛苦、無法理解的困難都拋給萬能的神;有足夠思維能力的人在哲學中捕捉信息,讓思維化解現實世界中支離破碎的困境。在理念至的精神建構裏,只有哲學的思辯能在散文世界裏找到出路,而更多依靠外在事物感性顯現的藝術便處在了絕對精神的最底層。理念已經在宗教和哲學中找到了藝術無法匹敵的更高的意識樣式,藝術不復是謀求純粹精神的演繹,藝術只是表現現實意味的一種意識樣式,藝術在邏輯上走向終結也就表明了藝術只需要具備表現局部真理的功能。藝術、宗教、哲學各自分別有着“在其位謀其政”的意義,“藝術終結論”終結的理念最終在哲學裏迴歸到了自己,實現人的自由本質。

 二、“藝術終結論”在什麼範圍內有效?

黑格爾的美學是一個完備的體系。他的真理就在於理論的整體性建構,在這個真理背景下任意抽取某一截,或許是有漏洞的,是可以被質疑、可以商榷的。哈貝馬斯說:“黑格爾認爲,他所處的時代的特徵是古典模式發生了崩潰。因此,爲了調和四分五裂的時代,黑格爾預設了一種倫理總體性。”“藝術終結論”只有在這種預設的倫理總體性中、在其完備體系的範圍中才是最有效的。藝術在黑格爾的絕對精神演繹中惟有走向終結才符合其藝術理想。這是一個強勁的論證過程,一切都是絕對精神發展的必然結果。

人們習慣於將黑格爾的美學及哲學稱爲唯心的、脫離時代客觀現實的,並從實踐的角度加以批判。黑格爾說:“我們不難看到,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新時期的降生和過渡的時代。人的精神已經跟他舊日的生活與觀念世界決裂,正使舊日的一切葬入過去而着手進行他的自我改造。現存世界裏充滿了那種粗率和無聊,以及對某種未知的東西的那種模模糊糊的若有所感,都在預示着有什麼別的東西正在到來。”實際上,黑格爾洞悉了他那個歷史時代的各種經驗,意識到了時代的變化和危機。他在浪漫型藝術的論述中就體現了現代性的精神。面對分裂與破碎的.生活系統,黑格爾試圖用理念的和解力量將之整合起來。於是,他從先驗的角度把理念理解爲一種力量,在這個力量的支配下進行總體性、體系性的假設與論證。在時代的困境中,黑格爾用自身的原則來把握現代性,如哈貝馬斯所說:“黑格爾這樣做,其目的是要把哲學作爲一種一體化的力量,克服由於反思本身所帶來的一切實證性——進而克服現代的分裂現象”。這是黑格爾面對世界的方法論。在黑格爾的美學體系乃至哲學體系內,所有的推理是要服從於他的理念統治下的整體性建構的。 黑格爾的藝術理想要求外在表現和內在心靈是充分協調的,可以表現和被表現的,古典的理想註定要失落在這個新的時代裏。在黑格爾的整體建構中,任何個別的維度要想獨立而得到發展,必會以犧牲其體系的總體性爲代價。黑格爾把人類的發展理解爲一個歷史的過程,並通過現實生活的張力來理解。按他的哲學,藝術是他的“絕對精神”發展中的一箇中間環節或階段,是絕對精神通過人進行反思或觀照的方式之一,必將被高於它的方式(宗教、哲學)所取代。在黑格爾這裏,“藝術是一個階段,哲學則是另一個,而藝術的歷史使命就是使哲學成爲可能,完成這一歷史使命後,藝術在巨大的宇宙歷史範圍內就不再有歷史使命了。黑格爾的美學是其哲學體系的產物,他站在哲學的立場反思藝術,認爲藝術已經喪失了真正的真實和生命,已經不能維持它從前在現實中必需的和崇高的地位,藝術已經轉移到我們的觀念世界裏了。在黑格爾的哲學框架內,藝術的終結是他構設的一個邏輯推演:他從絕對理念出發來對藝術進行線性的推理分析,各個階段的藝術是對理念不同層次的顯現,並且這個顯現卻是有條件的、受制約的,當感性顯現不能呈現理念,不能完成人們最高的精神需求時,藝術也幾乎走向終結。

“藝術終結論”作爲其體系中的一個推理,是不能離開自身依託的背景,在這個範圍內它是有效的。只有讓藝術在邏輯上終結了才能繼續維持黑格爾的美學體系和哲學體系。藝術的出路雖然在邏輯上走人困境,而其推理的有效性在黑格爾的整個美學體系中便也彰顯出來。邏輯上的困境並不代表藝術歷史發展的困境,黑格爾並不否認藝術繼續發展的可能,而且是堅信藝術仍會以不同的形式存在和進行。藝術始終是一個歷史性的現象,一個所處的時代的符號,人們總能在一個歷史的、社會的和文化的整體情境中對藝術作品進行考察,黑格爾並不否認藝術在事實上發展的可能性。黑格爾“藝術終結論”的有效性也就呈現於對這兩個層面的理解上。

三、“藝術終結論”遭遇何種挑戰?

“黑格爾的演繹系統妨礙着他以實用方式設定的那種對客體的專注或虔誠。”黑格爾在其美學理想基礎上對藝術幾個階段的推演是無關實用的,而其美學理想本身就是建構在一個空中樓閣之上。黑格爾作爲一個思辯哲學家,偏執於抽象的概念領域,忽略了人作爲一種感性存在的詩性需求。當我們從黑格爾絕對精神的框架中走出來,在理念的籠罩之外思考藝術問題時,便會發現黑格爾“藝術終結論”的有效性是有限度的。我們步入了現代社會,這是一個紛繁的時代,是一個關注日常生活的時代,是一個瘋狂消費的時代。這時人們開始從總體的、抽象的主體向具有民族特色和個人特色的更具體的主體轉變。那麼,“藝術終結論”將會遭遇什麼樣的挑戰?

現代的藝術發展形式及當下的命運開始更多地與已經發生的或即將到來的社會事件、歷史事件有關,而不是僅僅與哲學計劃、哲學推理有關。黑格爾建立的哲學體系,一方面承襲德國古典哲學中康德的體系而發展,另一方面開啓了後代對其體系的思考和顛覆。“黑格爾的問題空問裏,那種曾經激發了從康德到黑格爾的不惜一切代價朝向體系的動力已經耗盡了,或者至少是減弱了。”對體系、理性的質疑促使人們採取了一種反體系、非理性的討論形式,現代性的生活本身就是帶有偶然性的、分崩離析的、反權威的,現代人糾結的心靈景況無法用一種普遍的全知視角來伸展,只能通過斷裂的、碎片的藝術形式展現。每一種藝術、每一個作品都有被時代馴化的痕跡,審美內在的張力不能憑藉先驗的理念、理想退回到心靈自身。黑格爾所討論的不同階段的藝術是對理念不同層次的感性顯現,而在其美學體系內能自圓其說的“藝術終結論”所依託的美學理想在現代的環境中一定程度上也演變成了一種審美烏托邦。在現代環境中,藝術必定還會以其無法預測的方式產生,並以其無從理解的方式被人們欣賞。某些藝術形式確實不復是人們心靈的最高需要了,而其美學理念還仍然是藝術的最高目標麼?羅伯特。皮平毫不客氣地批評了黑格爾最初的意識:“在黑格爾對他所謂的‘否定性’、由歷史變化而來的各種不滿的描述中,它們都起源於自我意識最初的失敗,一種在根源上不能理解人類歷史及其各種機制由自我決定的特徵,以及不能反思地說明這些機制的原因,或不能爲它們防範來自懷疑論的攻擊。”

“藝術哲學是從一般的哲學觀念出發演繹出藝術概念的相關範疇,然後才結合具體的藝術現象,賦予這些範疇以具體性。”。黑格爾將藝術歷史化並以絕對精神的整體眼光來看待這個事件。文學或者藝術都有屬於自己的場域.過去這些場域是緊閉在“精英”、“經典”的光環之內,而當今這些場域卻有意無意地敞開了,藝術的邊界都變得模糊不定。實在的物體變爲一個虛擬的符號,而畫布上的藝術卻開始轉化爲實物的展出。那些無關於藝術狀態的物體被擺在美術館內,是對古典審美理想的挑戰。在現代性的環境中,藝術憑藉其過去的內容在一個嶄新的、擺脫了野蠻文化的社會中得以生存。藝術欣賞和研究不再爲黑格爾的藝術理想而辯護,而是散落爲衆多具體、紛雜的藝術事件。我們承認在黑格爾的美學體系中,藝術既然不能作爲一個完美的終結點成爲理念的歸宿,那麼藝術三個階段的解體乃至藝術的終結就是一種必然。固然這是黑格爾一個嚴密的推理。然而,在一個價值觀念不斷變化的時代,黑格爾的體系思想、邏輯建構是要被解構的。藝術發展是線性還是非線性的?黑格爾對藝術所做的這種線性推理是否是合理的?如果藝術本身即是呈現非線性的發展規律,那麼便也無所謂“終結”。我們已經進人這樣一個時代:人們試圖從這個曾經被綜合、被統一的世界中剝離出衆多更靈活、更具適應性的經驗,以此來應對分崩離析的現代世界,從此我們注重意識的多元取向。在這個注重具體經驗的多元化的年代,黑格爾的體系建構、“藝術終結論”所依託的背景在當下顯得如此地不合時宜。人們在藝術中生活,呈現不同的心理路徑及體驗方式,這些不同的生活亦是一個自我認識的過程,沒有一個視角可能產生普遍有效的洞察力,而黑格爾所推演的“藝術終結論”只在一個哲學體系框架有效,它的侷限使它無法真正面對現代多種經驗的衝擊和挑戰。

四、結語

黑格爾的“藝術終結論”並不宣揚從此藝術要銷聲匿跡,在不斷增加的藝術事件中,藝術並非是孤立或者停滯的,卻仍然是動態的、前進的。藝術終結的並非是藝術的歷史發展,而是藝術對理念的展現功能喪失了。黑格爾從這樣一個假設出發,他認爲世界是一個統一體並且只有在和主體的聯繫中才是可以解釋的。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藝術經歷了象徵型、古典型和浪漫型三個發展階段後又分別解體而走向終結。在被黑格爾整合的邏輯體系中,理念不能在藝術裏找到最後的棲身之處,進而轉向宗教和哲學領域尋找歸宿。在當今偏重於理智的文化情境中,歷史、現實的事件不斷改造着藝術的境況。藝術作爲一種世界觀的投射與特定時代的文化是不可分割的,並處於持續不斷的歷史變化過程中,僅僅抓住理念來應付個別的藝術事件是不符合現狀的。藝術多大程度上還能展現完滿的純粹理念受到質疑,黑格爾的“藝術終結論”在相當程度上已經脫離了現代人認同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