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收了三五斗（情人節買花版）

花花花店的門外頭，橫七豎八停泊着鄉下里騎出來的電動車。車子一般都裝上了兩把鎖，是車子上最標準的配備了。車輪被帶着露水的草葉粘着，一條一條地，填沒了車子上僅有的金屬光澤。外面就是擁擠的楊橋段西二環路了。花花花店就在西二環的西邊了。朝晨的太陽光從修剪過得街邊榕樹斜射下來，光柱子落在櫃檯外面晃動者的幾頂騎行頭盔上。

那些戴騎行頭盔的大清早騎車出來，到了花店，氣也不透一口，便來到櫃檯前面占卜他們的命運。“國產玫瑰200塊，進口玫瑰500塊，”花店裏的先生有氣沒力地回答他們。

“什麼!”騎行頭盔朋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滿的希望突然一沉，一會兒大家都呆了。

“在去年這時，你們不是才賣50塊麼?”

“30也賣過，不要說50塊。”

“哪裏有漲得這樣利害的，又不是豬肉!”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不知道麼?今天就是情人節，一年有幾次?!”

剛纔拼命騎車猶如在京珠高速上似的一股勁兒，現在在每個人的身體裏鬆懈下來了。今年天照應，情人節緊挨在春節後，女朋友也溫柔了許多，一三五不打自己了，誰都以爲可以買朵花換來一年好兆頭。

哪裏知道臨到最後的占卜，卻得到比往年更壞的課兆!

“還是不要買的好，我們回家用地裏的菜花吧!”從簡單的心裏噴出了這樣的憤激的話。

“嗤，”先生冷笑着，“你們不買，你們女朋友會饒的了你們麼?現在都流行進口玫瑰了，進口玫瑰不算，連那巧克力也是必備的了。”

進口玫瑰，巧克力，那是遙遠的事情，彷彿可以不管。而不買上一朵情人節的玫瑰，卻只能作爲一句憤激的話說說罷了。怎麼能夠不買呢?一年一度的情人節，三八節，女友生日，七夕節之中，以情人節爲重。不買花還不是自尋死路。

“我們都到上街去買吧，”在上街，或許有比較好的命運等候着他們，有人這麼想。

但是，先生又來了一個“嗤”，捻着稀微的短鬚說道：“不要說上街，就是到馬尾去也一樣。我們這方圓百里之內，今天的價格就是國產玫瑰200塊，進口玫瑰500塊。”

“到上街去買沒有好處，”同伴間也提出了駁議。“上街那邊有兩所大學，學生們更是瘋狂，一個人送花給七八個女生，價格只怕更高”

“先生，能不能打個折扣?”差不多是哀求的聲氣。

“打個折扣，說說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話。我們這花店一年能賺幾天?你們要知道，打個折扣，整年都白乾，這樣的傻事誰肯幹?”

“這個價錢實在太高了，我們做夢也沒想到。去年的價格是50，今年的又賣到200塊，不，你先生說的，進口的要500;我們想，今年總該50多一點吧。哪裏知道要200塊!”

“先生，就是去年的老價錢，50吧。”

“先生，IT人可憐，你們行行好心，少賺一點吧。”

另一位先生聽得厭煩，把嘴裏的香菸屁股扔到街心，睜大了眼睛說：“你們嫌價錢高，不要買好了。是你們自己來的，並沒有請你們來。只管多羅嗦做什麼!我們有的是買花人，你們看，門外頭又有人騎車來了。”

三四頂騎行頭盔從石級下升上來，騎行頭盔下面是表現着希望的`醬赤的臉。他們隨即加入先到的一羣。斜伸下來的光柱子落在他們的藍領外套的肩背上。

“聽聽看，今年什麼價錢。”

“比去年都不如，要到200塊錢!”伴着一副懊喪到無可奈何的神色。

“什麼!”希望猶如肥皂泡，一會兒又進裂了三四個。

希望的肥皂泡雖然迸裂了，今天的花總是要買的;而且命裏註定，附近只有花花花店。花店裏有的是鮮花，而男士們總要買花回去交差。

在玫瑰品種辯論之中，在數量爭持之下，結果門外的電動車陸續離開;車身上的露水不見了，草葉掉落現出金屬光。騎行頭盔朋友把自己的錢送進老闆腰包，換到手的是或多或少的一束玫瑰。

一批人咕嚕着離開了花花花店，另一批人又從西二環過來。同樣地，在櫃檯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趕走了過年來所感到的快樂。同樣地，把萬分捨不得的白花花的銀子送進老闆口袋，換來一束束血紅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