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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前夕的懷念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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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的去世,給我們留下無盡遺憾

清明節前夕的懷念散文

高二那年的元宵節,我們放了兩天假,回到家裏我放下書包就跑到了您那裏,那時候奶奶正在包餃子,您在炕上倚着被子看電視。這時候大哥來了,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又出去了,您衝他喊了句“一會就回來吃飯,別太晚!”大哥答應着。您說:“這孩子,閒不住,也不知坐下跟我說說話!”這樣的話我第一次聽您說,感覺怪怪的,不知道這是否是一種預兆。中午的時候我們兄妹五個陪您和奶奶過節,圍桌而坐,吃餃子。但是,那頓餃子卻是我們陪您吃的最後一頓飯。

元宵節的晚上,下了三天三夜的雨夾雪終於停了,天空掛着一輪皎潔的明月,那月亮似乎被水洗過一樣,呈現出一種透明的銀白色。吃完晚飯,您要奶奶跟您一起去看村裏的焰火晚會,奶奶怕冷,您穿上姑姑給您買的那件您一直引以爲豪的羽絨服一個人出門了。可是沒走到晚會現場您就會來了,您說胸悶。

奶奶給爸爸打電話,隨後叫來了伯伯,診所的醫生給您做了心電圖,然後輸上液,醫生勸您去醫院,起初您不同意,但禁不住大家的堅持。您不讓救護車鳴笛,怕驚動了村裏人,您說又不是什麼大病。

爸爸、伯伯和伯母都跟您去了醫院,媽媽留下來陪奶奶。媽媽讓我先去睡覺,她和大哥一直都在奶奶的小屋裏等您的消息,並一直勸奶奶。大哥說您不會有事,您才六十八歲,而且身體狀況一直很好。

那一夜是經過了好幾個沒有星星的夜晚之後的第一個晴明之夜,月光如水,靜靜地瀉下來,瀉在奶奶焦慮的臉上,也瀉在我的睡夢裏。我被媽媽叫醒,媽媽說:“妮兒,起來吧,你爺爺不行了!”媽媽的聲音很輕,但很有穿透力,那個輕柔的聲音我之前彷彿從來沒有聽見過,很特別。媽媽壓抑着心裏的悲傷,因爲她還得顧及到奶奶的感受,奶奶那時候還不知道您已經不在。我穿好衣服,走到院子裏,凌晨兩點,很冷。大哥在院子裏給本家的叔叔伯伯們打電話,聲音中充滿着痛苦的壓抑,不斷地重複着那句話:“喂,××嗎?您能來我叔叔這一下嗎?我爺爺不在了。”然後說着說着就哭出了聲,哭出聲之後要鎮定好一會兒才能接着通知下一家。看到大哥在哭我卻怎麼也哭不出來,那種感覺非常陌生,我覺得您沒有死,您還會回來的,您還會像以前一樣送我去上學,還會自豪的跟村裏人說孫女在重點高中上學,您會看着我上大學,因爲這是您一直以來最大的心願。你答應過我,等我上大學的時候要給我買個旅行箱的,還會給我零花錢。月亮很亮,我站在衚衕口的土坡上,冬夜的風把枯樹枝颳得“嚓嚓”直響,大哥已經泣不成聲,哭着哭着就蹲在了地上,可我就是流不出眼淚,我還是不相信他們說的是真的。

醫生給奶奶打了一針鎮定劑,那時候奶奶肯定猜到了發生了什麼,只是在未確定當中懷着最後的一絲希望相信那針管兒裏裝的液體是醫生所說的安眠劑。

救護車停在衚衕口,我們走過那長長的衚衕接您回家,您躺在擔架上,身上蓋着一塊布,我看不見您的臉,只知道您很平靜。家裏已經準備好了一張牀,大家管那張牀叫做靈牀,您就被放在那張牀上,依然平靜地躺着。通知的叔叔伯伯、嬸嬸伯母們陸續地趕到了,有的站在院子裏,有的到屋裏陪奶奶,但誰都不相信您不在了,驚訝充滿了整個院子和屋子。二哥也回來了,他今晚值夜班,知道您住院的消息,他直接由單位去了醫院,然後一路護送您回家。直到這時候,我纔像是忽然醒了一樣,眼淚奪眶而出。

我們幾個圍在您的身邊哭喊着叫爺爺,我們是您一直引以爲豪的孫子孫女,您總是一臉慈祥的享受着兒孫滿堂的福氣。可是那時候,不管我們喊得多麼大聲,您就是吝嗇得不肯答應一句。大哥哭倒在地上,我和二哥將他扶起、架着他,都沒有時間去擦臉上已經流成河的淚水。我們哭成了淚人兒,可是您還是一動不動的躺着。大哥已經哭得渾身沒有了力氣,離開我們的攙扶他就會躺倒在地上,我們把他扶到炕上,他在炕上躺下,抽泣着、用袖子重重地擦着眼淚,我和二哥又來到您的靈牀前,大哥在炕上掉了下來,伯母將一碗糖水遞到他的嘴邊讓他喝下去。伯母既爲您的離開而傷心,同時又心疼兒子,她抱着趴在地上的大哥說:“你奶奶啊,別讓你奶奶聽見!”大哥看都不看伯母,口水順着嘴角往下流,嘴裏說着:“我沒有爺爺了,我沒有爺爺了!”彷彿是在乞求誰,把我們的爺爺還給我們。隨後伯母的眼淚也如開閘的水一樣,瀉了滿臉。

我和二哥在您靈牀前不停地喊您,大哥連滾帶爬地也到了靈牀前,你是最疼大哥的,可是您沒有迴應他,更沒有迴應我們。

掌管靈事的長輩不讓我們碰您,也不允許我們撩開蓋在您身上的那塊布。大哥說:“姑姑,我能不能看看我爺爺?”姑姑徵得管事人的同意把布撩開,說:“看吧,你爺爺模樣沒變!模樣好看着哩!”管事人說不能讓眼淚掉在您臉上,她讓我們把眼淚擦乾淨。您像是在睡覺,只是這一次,您沒有打呼嚕,奶奶在屋裏喊着您的名字,罵您“傻老頭子!”您竟然不還嘴了,平時都是奶奶讓着您,想必她從來沒有這樣罵過您吧,只因爲這一次,您還不了嘴了。

第二天,我們穿上白色的孝衣,走在披麻戴孝的隊伍裏,這樣的隊伍。以前看見過很多,但是覺得離自己很遙遠。我拉着兩個妹妹的手,那時候小妹才八歲,她不懂得這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悲傷,我告訴他說:“爺爺去了另一個世界,我們用這種方式送送他!”說着,嘴脣抽動,眼淚就掉了下來,心裏有個大窟窿,這窟窿是您留下的。有個鄰居來看望奶奶,我送她出門時她勸我節哀順變,我說:“我還沒來得及孝敬爺爺呢,他就……”然後我聲音就哽咽了,我都想好了孝敬您的方式,可您就是不肯給我機會呢!我心裏的那個大窟窿兀自地空着,空了很長時間。

那個元宵節我們就放了一天半的假,開學的那天,奶奶說讓我回學校,她說到學校之後可別再哭了,我答應她,然後走到您靈牀前與您道別,我說:“爺爺我走了……”然後就泣不成聲,二哥緊緊握着我的手,爸爸攏着我的肩。其實我想說我會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可是沒能說出後面的話。我是中午走的,二哥去送的我,那天下午您就被火化了。

您去世後的當年冬天,瑤瑤出世了,那是您的大孫子的女兒,也就是您的從孫女,看到瑤瑤時我常常想,要是您在就好了,您肯定會很喜歡她的。當您聽到瑤瑤喊您老爺爺的時候,您肯定會高興地合不攏嘴的。

您去世的第二年夏天,我考上了省重點大學。能看到我考上大學是您一直最大的心願之一,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多想到您墳前把這一消息告訴您。上大學離開家之前的那個晚上,我在院子裏看着夜空,衝着滿天的星星說:“爺爺,我要去上大學了,您知道了嗎?”我忘不了那次您驕傲的對大哥的舅母說:“上次月考燕兒考了全校四十三,一共一千多人呢,她考了四十三!”然後舅母說:“以後考個好大學,把你爺爺接去享享福!”可是當我真的考上大學的時候,您卻不在了。

您去世第二年的冬天,二哥結婚了,二嫂人像大嫂一樣的漂亮,而且人好。後來,銘銘出生了,很可愛的小男孩兒,那是您的從孫子。

每當過年一大家子人吃團圓飯的時候,我就常常會想:“爺爺,如果您在就好了!”

 ⊙我考上重點高中,爺爺比誰都高興

那一年夏天我參加會考,以高出錄取分數線三十幾分的成績被縣重點高中錄取,知道這一消息後,您的喜悅溢於言表。您是一個不善於表現喜怒哀樂的人,但是,那一次,我明明看到了您臉上、心裏的喜悅。我們那裏的人們都說,考上重點高中就相當於一隻腳邁進了大學的校門,您也是這樣相信的。

上高中後我們每月放一次假,每月我都會給您打幾次電話,您每次接到電話都會很高興,如果哪次是奶奶接的電話,掛斷之前,您一定會接過電話跟我說上幾句,每次的話都基本相同,無非是多喝水、防感冒,別省着想吃點啥就買點啥,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勞逸結合,身體健康最要緊之類。如果連續兩個星期接不到我的電話,您就會跑去問爸爸我有沒有打電話回家。您總喜歡我把電話打到您家,然後把我的話傳達給爸爸媽媽,如果您知道了哪次我把電話直接打回了家而沒經過您的傳達,您就會在我回家之後有點不高興地說:“以後打電話打給我就行了,我跟你爸媽說呀!”

放假前您總會給我準備下好吃的,比如魚呀,雞呀之類,這是要給我改善一下伙食了。小時候我們兄妹幾個都在您和奶奶的小屋裏吃午飯,但是隨着您們年紀的增大,爸爸和伯伯就讓我們回家吃,怕您們太累,上高中的時候我們已經不再天天去您那兒吃午飯了,但是每次我回家您就會把哥哥妹妹們都召集在您的小屋裏,大家吃團圓飯。

您總會和爸爸爭着去接我,爸爸總是爭不過您,所以每次放假一出校門口,我就會看到您高大魁梧的身影,說您高大魁梧一點都不過分,您一米八幾的個子,一百八九十斤的體重,往校門口一站,我很快就能找到目標。然後您就帶着我去推摩托車,問我些什麼,也告訴我些什麼,每次必會告訴我奶奶在家正做什麼好吃的,那都是您買的。彷彿這個時候您和奶奶在一起完成一項工作,一項奶奶管做飯、您管接我的工作。等一天半的假期結束的時候,你又會爭着去送我,而爸爸也同樣是爭不過您的,在路上遇見熟人問您去幹嘛,您總會自豪的跟他們說:“送孫女上學去,孫女在重點高中上學呢!”那語氣,彷彿所有人都有義務替您高興一樣。

有一次一同學問我:“這次放假又是你爺爺來接你的?”我說:“是呀!”他說:“你爺爺是不是長得特別高,也很胖,帶着眼鏡?”我說:“是呀!你看見了!”他說:“看見了,而且感覺那個人應該就是!”雖然他沒有說什麼溢美之詞,但是我能看出他對我的羨慕,心裏美美的。

後來您把摩托車賣了,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你說有了三輪車以後放假接我就方便多了。您買了三輪車的第一個暑假放假的時候,是您和大哥一起去接我的`,您守在路邊看車,大哥到我宿舍幫我拿行李。您彷彿幹什麼都喜歡帶着孫子、孫女們,對我們有着比對爸爸和伯伯更多的偏愛。

您就這樣接我送我,一直到高二的那次元宵節。那次您沒去,是爸爸去的,因爲那天下着雨夾雪,爸爸怕路滑,不讓您去。

 ⊙生活中的爺爺

您一直是大隊幹部,平時很少在家。上國小之前我對您唯一的印象就是您騎着那輛老式自行車帶着我和妹妹或者哥哥在場院裏遛彎兒,我們總會前一個後一個的坐在您的車子上,碰見熟人了,打個招呼,記不得說的是什麼,總之,您臉上總是高興地表情。在村裏人真誠的或者不太真誠的讚美聲中,您相信自己的孩子長得比別家都漂亮可愛。

我上國小之後,您和奶奶就搬到了一個小院裏獨自過,這在村子裏叫做分家。那時候小妹還沒有出生,我和妹妹還有兩個哥哥每天中午都在您的小屋裏吃飯,這是您和奶奶商量好的,因爲爸媽和伯伯、伯母要幹活,您怕他們忙起來會忘記中午回家給我們做飯,即使他們沒忘記回家做飯,你也怕他們回家晚了會誤了我們上學的點兒。就這樣從很小開始直到我國中畢業,我們兄妹幾個每天中午都到您那裏吃飯。

後來您當上了村長,中午在家吃飯的時候比較少,您從來沒對我們發過脾氣,更沒有打過我們,可我們都怕您。您不在家的時候,我們放學後就會打開電視機,但是我們在看電視的時候總會派個人放哨,一聽見您的車子聲就迅速地把電視關上,因爲您不允許我們吃飯的時候看電視,您說那樣對身體不好。每次奶奶看見我們像個小猴子一樣迅速地關上電視機的時候,她就在一旁笑。前段時間在電視上聽到一個詞叫“不怒而威”,爸爸問我不怒而威是什麼意思,我具體也解釋不太清楚,就對爸爸說:“爺爺就是個不怒而威的人!”然後爸爸就明白了。爸爸說您從來都沒有打罵過他們兄妹仨,但是您的威信一點不減。

除了不允許我們吃飯的時候看電視外,您還不允許我們吃零食。不管放學後我們多麼飢腸轆轆,您都不許我們開碗櫥,您說吃零食(而且吃得還是涼饅頭)對胃不好,讓我們從小就要養成不吃零食的好習慣。

上國中後,我們都要騎自行車上下學,每到週末,您就要我們把車子推到您家裏。您坐在棗樹下的陰涼裏,肩上搭一條毛巾,給我們的車子做體檢,要麼在車軸兒上上點兒油,要麼檢查一下車鏈子的緊鬆。您說我們太不懂得保養車子了,怪不得老叫喚着不好騎。而你那輛騎了幾十年的老式自行車,在您的精心保養下,彷彿青春永在。不僅是對於車子您這樣精心,對於其他的東西您也一樣,您自己有一個不上鎖的抽屜,一些不太要緊的東西都放在那個抽屜裏,抽屜被您收拾得井井有條。您不在家的時候,囑咐奶奶別讓我們亂動您抽屜裏的東西,我們當然不敢亂動裏面的東西,更不敢拿走,但是出於好奇,總會拉開來看看裏面有什麼,即使是動了什麼,也會努力得使其恢復原樣。但不管我們把那抽屜整得多麼像沒有動過的,您總會看出我們動過的印記,我們很納悶兒您的這個特異功能。

兩個哥哥國中畢業後沒能考上高中,於是在縣城打工。那時候他們都年滿十六歲,到了該辦身份證的年紀。於是您帶着他們去照相片,跑派出所,全程的爲他們兩個辦好了身份證。我上高一那年,也到了可以辦理身份證的年紀,於是您也同樣全程得爲我辦好了身份證,而且,那天在街上正好碰見表叔,他帶着我們去吃肉餅。

對於村子裏的事情我不懂,小時候是因爲小而不懂,後來可以懂的時候又離開了村子。所以對於村長的任命、競選之類不怎麼知道,也就不知道爲什麼那兩年裏您爲什麼就不怎麼出門了。奶奶說您一輩子都沒怎麼幹過髒活兒累活兒,以前,老爺爺老奶奶寶貝您,啥事兒都是您的姐姐也就是我們的姑奶奶幹,後來娶了奶奶,奶奶是那時候整個公社的勞模,於是地裏的家裏的活基本都是奶奶做。所以您不怎麼出門之後,在家裏也是做做內助。奶奶種着幾片開荒地,地裏的活您沒有管過,奶奶也不讓你管,奶奶說您要是幫忙的話,真真的越幫越忙。夏天的時候,伯伯家和我們家都不生爐子,只有您那爐子還在燒着。您閒下來的那兩個夏天,每天都會往我們兩家送開水,有時候一天送一次,有時候一天送兩三次,因爲夏天干活多出汗多,所以喝水也多。您的小屋裏有好幾個暖壺,那是預備下的開水,如果您送到家的開水喝完了,我們就自己到您的小屋裏倒。那兩個夏天,您成了專門的送水工,併爲自己的送水工作感到快樂!

在寫到這些生活的點滴的時候,思路總會時不時地斷開,可能是那些事隔得時間太長了,所以記憶就不那麼清晰了,我有點後悔沒有早一點寫下這些文字,也有點慶幸現在寫下了這些文字,因爲這樣的話,您就會一直都在我們的生活當中鮮活清晰着。最不費力的一段是第一部分的寫作,因爲您去世時的那個場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夜親人們痛心疾首的哭聲中有太多您留下的遺憾。寫第二部分的時候也不是很費力,因爲高中時候我總會向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提起您,提起您所有的好與不好,他羨慕不已。

這個清明我沒有回家,去年的清明也沒有,按照家鄉的習俗,人在去世的前三年中每年都要上墳,所以那三年裏我每年都會回家看您,雖然那時候其實並沒有看到您,可是隻要去了那個埋葬您的地方,就彷彿看到了您一樣。每次在春風裏給您上墳,親人們的悲傷彷彿一點不減,還是像您剛剛離開時一樣多。

今年是您去世後的第五個年頭了,想起那個月光如洗的夜晚,我卻依然會不禁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