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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意象一瞥經典散文

詩歌中,任何一個意象,一定是在一定的語境中,這個語境包含外語境與內語境。

書法意象一瞥經典散文

在不同的語境中,同一意象往往意味並不相同。比如“月”這個意象,王建在《十五夜望月》中有云:“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這裏的“月”是團圓的象徵,寄寓着人們美好的期待。吳兆騫《帳夜》一詩中,有“穹帳連山落月斜,夢迴孤客尚天涯”的詩句,其中的“月”卻有淒涼、孤獨、黯淡的意味。書法的意象何嘗不是如此呢?

任何一個書法意象,也一定是在一定的書境中,同樣書境包括外書境與內書境。外書境指時代背景、個人際遇、當時處境等;內書境指鄰近書境、文字書境、文學書境、風格書境或意境書境等。同一書法意象,在不同的書境中,意味往往也不相同。

比如書法中筆畫粗壯肥碩所形成的意象,在不同的書境中,意味就不同。有個書法老前輩告訴我,抗日戰爭時期,一個書法標語“全民團結,抗戰必勝”,其字筆畫粗重雄強,就是爲了表現充滿信心、堅定不屈的內涵。那麼,在不同的書境中,這樣的意象意味就不同了。金學智在《中國書法美學》中舉例說:“在篆書中,殷墟晚期出土的《小臣?犀尊銘》,四個‘王’字都寫的較大,特別是下部採用粗壯的肥筆,因此在全幅中顯得異常突出,這表達了對王權的特殊尊崇,而第二行第三字——‘小臣’的‘小’字,又寫得特別卑小,只是那麼微微的三點。這種尊尊卑卑的藝術表達,這種大小肥瘦的對比反差,不但是當時森嚴的等級制度的某種反映,不但是書寫時表達文意的特殊需要,而且客觀上能構成大小相參、肥瘦相雜的多樣統一的藝術形式美。”再加上其中的“王”字,下面那一肥筆仍有象形“斧鉞”的刃頭狀,因此更蘊有王權權力強悍、威嚴等震懾力量的意味。這是時代背景這個外書境與文字內容這個內書境不同所形成的。

意象,自然由主觀性的思想情感的“意”與由客觀性的線形態勢的“象”組合而成。(要注意的是“象”具有相對性,點線可以成爲“象”,一個個字可成爲“象”,每一行列也可成爲“象”,倘若一幅作品有幾個板塊組成,每一個板塊也可成爲“象”。多個意象組合成整體的意境。)“意”總是蘊於“象”中,“象”由“意”獲得生氣;“意”要憑心來捕獲,“象”憑視覺感知。“象”美,“意”才動人;“意”美,“象”才感人心魄。二者由於關係密切,因此“象”變則“意”變。我們在書法實踐中,會發現書法意象的變化,有時發生在你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一幅書作,你在案頭欣賞後,再懸掛起來,你就會感到不同,意象悄悄就發生了變化;同樣的文字,你寫成小楷,與寫成大字,你的感受也會不同,意象同樣發生了變化;相同的構思,用淡枯的墨,與用濃溼的墨,還是五色共用,書法意象也會起意想不到的變化;寫好的書作,是裝裱,是石刻,是木雕,意象也會顯得是那麼的不同;就是同樣的石刻,隨着時光的流逝,會出現風雨殘蝕、斑駁斷續的金石味,意象還會與原來相同嗎?

我們感悟書法意象,有時採用直覺的方式,就捕獲到了形式意味,這時我們心中的結論,也乾淨利落,如剛健、流美、質樸等等詞彙涌上心頭;有時我們對書法意象,會產生聯想或想象,那抽象的線條在我們心中幻化成形象了,那富有生氣的神采就更鮮明活躍了,如蕭衍對鍾繇的書法,感到“如雲鵠遊天,羣鴻戲海,行間茂密,實亦難過“;對韋誕的書法,感到”如龍威虎振,劍拔弩張“;對蕭子云的書法,感到”如危峯阻日,孤鬆一枝,荊柯負劍,壯士彎弓,雄人獵虎,心胸猛烈,鋒刃難當“。唐開元時期的書法理論家張懷?,對此深有體會,他在《文字論》中說:“探文墨之妙有,索萬物之元精。以筋骨立形,以神情潤色。雖跡在塵壤,而志出雲霄。靈變無常,務于飛動。或若擒虎豹,有強梁拿攫之形;執蛟螭,見蚴?盤旋之勢。探彼意象,如此規模。忽若電飛,或疑星墜,氣勢生乎流便,精魄出於鋒芒,如觀之,欲其駭目驚心,肅然凜然,殊可畏也。”再看唐代李嗣真在《書後品》中對王羲之的書法意象的鑑賞:“右軍正體如陰陽四時,寒暑調暢,巖廊宏敞,簪裾肅穆。其聲鳴也,則鏗鏘金石;其芬鬱也,則氤氳蘭麝;其難徵也,則縹緲而已仙;其可覿也,則昭彰而在目;可謂書之聖也。若草、行雜體,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瑾瑜爛而五色,黼繡?て淦卟桑?適估脛焐ッ鰨?鈾故???晌講葜?ヒ病F浞砂滓玻?譚蛭砝M卷舒,煙雲?葑疲?そ9⒔槎?刑歟?⑹賦?齠?薜兀?晌椒砂字?梢病S秩縊裳業泖歟?鈑舳?鴣?疲環扇??瘢?魃⒍?贍河輟<壤敕揭遠菰玻?嚳撬慷?觳??こけ識蹋?釒崖瞥隆!閉庋?囊庀笮郎停?揮猩詈竦奈難ЧΦ祝?峙潞苣咽迪幀U飫鋶橄蟮氖櫸ㄒ庀螅?涑閃誦蝸蟮氖泳躋庀蟆⑻?躋庀蟆⑿峋躋庀蠛痛ゾ躋庀蟆6砸庀蟮募?停?褂幸恢址絞劍?褪嵌浴耙狻熬嚀迥諍?拇?Γ??惺蔽頤歉械誡??孰剩?紜兜賴戮?返牡詼??徽律纖?擔骸暗樂??錚?┗形┿薄c闢飠匈猓?渲杏邢螅換匈懺闢猓?渲杏形鎩!鋇?惺庇質怯芯嚀蹇裳緣哪諍?摹N頤強瓷廈娼鷓е嵌閱歉觥巴酢白值募?途褪僑鞝恕U嘔抄?說書法“或寄以騁縱橫之志,或託以散鬱結之懷。”(《書議》)我們正是要體味這樣的志懷。

其實,書法意象鑑賞中聯想類的方式,也是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如書法的“勢”很能引起人的聯想,一般來說楷書主要從線條看勢,行書還可從結字來看勢,草書更突出的是章法中的`勢,郭熙《林泉高致》中說,“張顛見公孫大娘舞《劍器》,而筆勢益俊。”從劍舞能悟出筆勢,自然也從一個個字的字勢,可以聯想到舞姿,但不同的人聯想是有區別的。一方面,一個字的字勢,因其好像某個物象,或好像某個姿勢,這種的“好像”具有多向性,另一方面人的個性千差萬別,都造成聯想的多樣性,豈止只會聯想到舞。蘇珊·朗格在《情感與形式》中說:“姿勢是生命的運動”。這抽象的姿勢,由於會聯想到不同的生命運動,因此意象的“意”自然也會不同。再比如,音樂似乎是一條線條婉轉起伏的運動,書法似音樂的旋律抑揚徐疾的演奏,但這樣的相似主要存在於草書中。草書,張懷?在《書斷》中說:“然伯英學崔、杜之法,溫故知新,因而變之,以成今草,轉精其妙。字之體勢,一筆而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及其連者,氣候通而隔行。唯王子敬明其深指,故行首之字,往往繼前行之末,世稱一筆書者起自張伯英,即此也。”這一筆書正似旋律的行進,但會聯想成怎樣的旋律還是因人而異,你聯想到《彩雲追月》,我聯想到的卻是《煙雨江南》。當然這樣的意象,也是意境,二者意境重合了。

意象是單獨看,還是放在意境或書境中看,是截然不同的。比如書法的點畫就是意象,孤立的看,晉衛夫人不是說點“如高峯墜石,磕磕然實如崩也”;橫“如千里陣雲,隱隱然其實有形“;豎如”萬歲枯藤“,等等。這是在欣賞局部美,倘若放在整體意境或書境中,這些點橫已不是如此的想象了,它必然會統一,不然不是會有雜亂無序的感受了嗎?一個字,怎麼會百鈞弩發、崩浪雷奔、牧童吹笛、嫦娥回眸等形象匯聚成一個怪物呢?

意象,還當注意,其“意”有時是一時的情意,有時是穩定的性情。張懷?在《文字論》中說:“文則數言乃成其意,書則一字己見(現)其心,可謂得簡易之道。“這心恐怕更多的是人穩定的性情。而一時情意之心,必在書境中,才能體會出來。事實上,”書爲心畫“,其心如是人穩定的氣質性格等,比起一時之情意,必然也更難琢磨,張懷?還說:”狀貌顯而易明,風神隱而難辨,有若賢才君子立行立言,言則可知,行不可見,自非冥心玄照,閉目深視,則識不盡矣。可以心契,不可言宣。”

怎樣才能創作出理想的書法意象呢?姜夔的話,很有參考價值,他說:“風神者,一須人品高,二須師法古,三須紙筆佳,四須險勁,五須高明,六須潤澤,七須向背得宜,八須時出新意。自然長者如秀整之士,短者如精悍之徒,瘦者如山澤之癯,肥者如貴遊之子,勁者如武夫,媚者如美女,欹斜如醉仙,端楷如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