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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淑敏寫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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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淑敏作爲散文大家,其作品歷來就受衆人追捧。在畢淑敏的散文中,充滿了熱愛和感悟,當然還有智慧。書中敘說的一個個小故事,讓人讀完回味無窮。以下是小編整理的畢淑敏寫人散文,歡迎閱讀。

畢淑敏寫人散文

  畢淑敏寫人散文1:青蟲之愛

大家不止一次地想法治她這個毛病。早春天,男生把飄落的楊花墜,偷偷地夾在她的書頁裏。待她走進教室,翻開書,眼皮一翻,身子一軟,就悄無聲息地癱到桌子底下了。從此再不敢鍛鍊她。

許多年過去,各自都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天,她到我家中做客,我下廚,她在一旁幫忙。我擇柿子椒的時候,突然鑽出一條青蟲,胖如蠶豆,背上還長着簇簇黑刺。我下意識地將半個柿子椒像着了火的手榴彈扔出老遠。然後用殺蟲劑將那蟲子撲死,纔想起酷怕蟲的女友,未曾聽到她驚呼,該不是嚇得暈厥過去了吧?

回頭尋她,只見她神態自若地看着我,淡淡說,一條小蟲,何必如此慌張。我比剛纔看到蟲子還愕然地說,啊,你居然不怕蟲子了?吃了什麼抗過敏藥?

女友苦笑說,怕還是怕啊。只是我已經練得能面不改色,一般人絕看不出破綻。你知道我爲什麼怕蟲子嗎?我撇撇嘴說,我又不是你媽,我怎麼會知道啊!

女友說,你可算說到點子上了,怕蟲就是和我媽有關。我小的時候,有一次叫蟲蟄了。從此以後我媽只要看到我的身旁有蟲子,就大喊大叫地嚇唬我……一來二去的,我就成了條件反射,看到蟲子,真魂出竅。

後來如何好的呢?我追問。

女友說別急,聽我慢慢說。有一天,我抱着女兒上公園,那時她剛剛會講話。我們在林蔭路上走着,突然她說,媽媽……頭上……她說着,把一縷東西從我的發上摘下,託在手裏,邀功般地給我看。

我定睛一看,魂飛天外——一條五彩斑斕的蟲子,在女兒的小手內,顯得猙獰萬分。

我第一個反應是要像以往一樣昏倒,但是我倒不下去,因爲我抱着我的孩子。如果我倒了,就會摔壞她。第二個反應是想撕肝裂膽地叫一聲。但我立即想到,萬萬叫不得。我一喊,就會嚇壞了我的孩子。於是我硬是把噴到舌尖的叫,嚥了下去。如果我害怕,把蟲子丟在地上,女兒一定從此種下了蟲可怕的印象。在她的眼中,媽媽是無所不能無所畏懼的,如果有什麼東西把媽媽嚇成了這個樣子,那這東西一定是極其可怕的。

我顫顫巍巍地伸出手,長大以後第一次把一隻活的蟲子,捏在手心,翻過來掉過去地觀賞着那蟲子,還假裝很開心地咧着嘴,因爲女兒正在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呢。那一刻,真比百年還難熬。女兒清澈無瑕的目光籠罩着我,我不能有絲毫的退縮,我不能把我病態的恐懼傳給她……

不知過了多久,我把蟲子輕輕地放在了地上,我對女兒說,這是蟲子。蟲子沒什麼可怕的。有的蟲子有毒,你別用手去摸。不過,大多數蟲子是可以摸的……

那隻蟲子,就在地上慢慢地爬遠了。女兒還對它揚揚小手,說“拜……”。我抱起女兒,半天一步都沒有走動。衣服早已被粘粘的汗浸溼。

女友說完,好久好久,廚房裏寂靜無聲。我說,原來你的藥,就是你的女兒給你的啊。

女友糾正道,我的藥,是我給我自己的,那就是對女兒的愛。

  畢淑敏寫人散文2:兒子的創意

兒子在家裏亂翻我的雜誌。突然說:“我準備到日本旅遊一次。”因爲他經常異想天開,我置之不理。

他很鄭重地說:“這上面寫着一個有關宗教博物館建築的創意徵文比賽。金牌獲得者,免費到日本觀光旅遊。”說着,把一本海外刊物遞給我。

我看也不看地說:“關於宗教,你懂得多少?關於建築,你懂得多少?你還是好好做功課吧。”

他毫不氣餒地說:“可是我有創意啊,比如博物館裏可以點燃藏香,給人一種濃郁的宗教氣氛。比如博物館裏可以賣齋飯,讓人色香味立體地感受宗教。比如……”

我打斷他說:“別比如了。我記得你小時候連積木都搭不好,還侈談什麼建築!”

十幾歲的兒子好脾氣,不理睬我的挖苦。自語道:“在地面挖一個巨大的深坑,就要100米吧,然後把這個博物館蓋在底下……”

我說:“噢,那不成了地下宮殿?”

兒子不理我,遐想着說:“博物館用透明的建築材料砌成外牆,這樣,參觀的人們時時刻刻感到土地的存在,產生一種神祕感。地面部分設計成螺旋狀的飛梯,象徵着人類將向宇宙探索……”他在空中比劃了一個上大下小的圖形。

我不客氣地打斷他:“挖到地下那麼深的地方,會有水涌出來,積成一個火山口樣的湖泊。

想過沒有?還有你設計的飛梯,空中的螺旋狀,多麼危險!還有……”

兒子擺擺手說:“媽媽,您說的問題都是問題。不過那是工程師們的事,不關我的創意。媽媽,您知道什麼是創意嗎?那就是最富於創造性的意見啊!”

我嘆了一口氣說:“好了,隨你瞎想好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對於一個學生來說,我以爲最好的創意莫過於一個好成績了。”

兒子在電腦上完成了他的創意。付郵之前,我說:“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完成稿嗎?”

他翻了我一眼說:“您是評委嗎?”

我只好一笑了之。

很長時間過去了,兒子收到了一個寫着他的名字並稱他爲“先生”的大信封。是那家發起部門寄來的。

  畢淑敏寫人散文3:那個搭車的青年

那一年,我“五一”放假回家,搭了一輛地方上運送舊輪胎的貨車,顛簸了一天,夜幕降臨才進入離家百來裏的戈壁。正是春天,道路翻漿。突然在無邊的沉寂當中,立起一根土柱,遮擋了銀色的車燈。 “你找死嗎?你!你個兔崽子!”司機破口大罵。我這纔看清是個青年,穿着一件黃色舊大衣,拎着一個繫着棕繩的袋子。

“我不是找死,我要搭車,我得回家。”“不搭!你沒長眼睛嗎?司機樓裏已經有人了,哪有你的地方!”司機憤憤地說。

“我沒想坐司機樓子,我蹲大廂板就行。”司機還是說:“不搭!這樣的天,你蹲大廂板會生生凍死!”說着,踩了油門,準備閃過他往前開。

那個人抱住車燈說:“就在那兒……我母親病了……我到場部好不容易借到點小米……我母親想吃……”

“讓他上車吧!”我有些同情地說。

他立即抱着口袋往車廂上爬:“謝謝謝……謝……”最後一個“謝”字已是從輪胎縫隙裏發出來的。

夜風在車窗外淒厲地鳴叫。司機說:“我有一個同事,是個很棒的師傅。一天,他的車突然消失了,很長時間沒有蹤影。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有個青年化裝成一個可憐的'人,攔了他的車,上車以後把他殺死,甩在沙漠上,自己把車開跑了。”

我心裏一沉,找到司機身後小窗的一個小洞,屏住氣向裏窺探。

“他好像有點冷,別的就看不出什麼了。”我說。

“再仔細瞅瞅。我好像覺得他要幹什麼。”這一次,我看到青年敏捷地跳到兩個大輪胎之間,手腳麻利地搬動着我的提包。那裏裝着我帶給父母的禮物:“哎呀,他偷我的東西呢!”

司機很冷靜地說:“怎麼樣?我說的不錯吧。”

“然後會怎麼樣呢?”我帶着哭音說。

“你也別難過。我有個法子試一試。”

只見司機狠踩油門,車就像被橫刺了一刀的烈馬,瘋狂地彈射出去。我順着小洞看去,那人彷彿被凍僵了,弓着腰抱着頭,石像般凝立着,企圖憑藉冰冷的橡膠禦寒。我的提包雖已被挪了地方,但依舊完整。

我把所見跟司機講了,他笑了,說:“這就對了,他偷了東西,原本是要跳車了,現在車速這麼快,他不敢動了。”

路面變得更加難走,車速減慢了。我不知如何是好,緊張地盯着那個小洞。青年也覺察到了車速的變化,不失時機地站起身,重新搬動了我的提包。我痛苦地幾乎大叫,就在這時,司機趁着車的趔趄,索性加大了搖晃的頻率,車身劇烈傾斜,車窗幾乎吻到路旁的沙礫。

我想到賊娃子一舉傷了元氣,一時半會兒可能不會再打我提包的主意了,心裏安寧了許多。只見那個青年艱難地往輪胎縫裏爬,他把我的提包緊緊地抱在懷裏,往手上哈着氣,擺弄着拉鎖上的提樑。這時,他紮在口袋上的繩子已經解開,就等着把我提包裏的東西搬進去呢……

“師傅,他……他還在偷,就要把我的東西拿走了……”我驚恐萬狀地說。

“是嗎?”師傅這次反倒不慌不忙,嘴角甚至顯出隱隱的笑意。

“到了。”司機突然乾巴巴地說。我們到一個兵站了,也是離那個賊娃子住的村最近的公路,他家那兒是根本不通車的,至少還要往沙漠腹地走10公里……司機打亮了駕駛室裏的大燈,說:“現在不會出什麼事了。”

那個青年挽着他的口袋,像個木偶似的往下爬,狼狽地踩着軲轆跌下來,跪坐在地上。不過才個把時辰的車程,他臉上除了原有的土黃之外,還平添了青光,額上還有蜿蜒的血跡。

“學學啦……學學……”他的舌頭凍僵了,把“謝”說成“學”。

我們微笑地看着他,不停地點頭。

他說:“學學你們把車開得這樣快,我知道你們是爲我在趕路……”他抹了一把下頜,擦掉的不知是眼淚、鼻涕還是血。他點點頭,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我們。看着他蹣跚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喝了一聲:“你停下!”

“我要查查我的東西少了沒有。”我很嚴正地對他說。司機讚許地衝我眨眨眼睛。青年迷惑地面對我們,脖子柔軟地耷拉下來,不堪重負的樣子。我爬上大廂板,動作是從未有過的敏捷。我看到了我的提包,像一個胖胖的嬰兒,安適地躺在黝黑的輪胎之中。我不放心地摸索着它,每一環拉鎖都像小獸的牙齒般細密結實。

突然觸到棕毛樣的粗糙,我意識到這正是搭車人袋子上那截失蹤的棕繩。它把我的提包牢牢地固定在大廂的木條上,像焊住一般結實。

我的心像凌空遭遇寒流,凍得皺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