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誌：情人節說《花間集》

2月14，傳說中的情人節。從80後開始，大家會把各種洋節過得有聲有色。個人認爲，那不過是找個刺激消費的理由，情之爲物還要過節嗎？不管怎麼說，能收到禮物總是很開心的。以前有個學生送了我一塊橡皮，害我欣喜了半日。老子說：寵爲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我做人，一向是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所以偶爾被寵一下，就驚慌失措了。

少時，曾買過一本《花間集》，與之同時購買的還有一本《金剛經》，這行爲很符合中醫養生之道，葷素搭配，相得益彰。可惜，這兩本書不知流落在我曾住過的那間宅子，前幾天想重溫一下，就命夫君下載了電子書。但我還是不習慣在手機上看，怎麼都覺得只有執手書卷纔是看書，唉，我這古代來的人。

情人節說《花間集》十分應景。剛纔說了，《花間集》是葷的，葷得發腥：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簾外轆轤聲，斂眉含笑驚。柳陰煙漠漠，低鬢蟬釵落。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 ——牛嶠《菩薩蠻》

香豔是花間的.特色，這首菩薩蠻就極盡軟媚香豔之能事。“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其尺度與一刀未剪的《色戒》相仿。從這首詞開場，只是想說明花間以描繪閨中婦女日常生活情態的特色，其實花間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不僅僅是我國文學史上的第一部詞集，也集中而典型地反映了我國早期詞史上文人詞創作的主體取向、審美情趣、體貌風格和藝術成就。如果是詩是四平八穩的士大夫，曲子詞就是婀娜多姿的小女子。雖然士大夫中也不乏婉約性情，小女子也有豪放風骨，但詞給我印象總是一派溫軟的風格。現在我也是喜歡讀詞過於讀詩，偶爾填一闋，給夫君的意象就是一個人坐在一間屋子，愁啊愁。

既然說到菩薩蠻，不可不提這首：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溫庭筠《菩薩蠻》

溫庭筠是說到花間必需要提到的詞人，花間詞人均以溫庭筠馬首是瞻，刻意模仿其豔麗香軟的詞風。關於溫庭筠還是值得介紹一下的：其人性喜譏刺權貴，多觸忌諱；又不受羈束，縱酒放浪。因此一生坎坷，終身潦倒。年輕時苦心學文，才思敏捷。晚唐考試律賦，八韻一篇。據說他叉手一吟便成一韻，八叉八韻即告完稿，時人亦稱爲“溫八叉”、“溫八吟”。其實溫庭筠的容貌，實在是屬於能夠嚇死人那一種，害得那對他崇拜有加的魚玄機嫁了別人。但他筆下卻均是香腮花面的美人。我想，才子與帥哥畢竟是不能兼得的，我若是魚玄機，必嫁給溫庭筠，再醜只要不影響食慾就行。

這兩首大葷之作，只怕看多了也反胃，來一首小葷吧：

蝴蝶兒，晚春時。阿嬌初着淡黃衣，倚窗學畫伊。還似花間見，雙雙對對飛。無端和淚拭燕脂，惹教雙翅垂。——張泌《蝴蝶兒》

我是在詞中阿嬌這個年紀讀到這些句子的，實在罪過，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莊生夢到的蝴蝶乾淨，空靈，蹁躚。阿嬌見到的蝴蝶纏綿，悽切，豔絕。全篇不言戀情，只攝取學畫者情緒的細微變化，遂將少女難言的心事和盤托出。這首詞一度是我的最愛，因這詞，還寫過一篇中篇武俠小說《羅漢堂》，小說自創蝴蝶劍法十六式，招招以花間詞中帶“蝶”的詞句爲名，可見我對這詞的喜愛。可惜，筆下門派門衰祚薄，劍法失傳，憾事一件。

還有一首也是我喜歡的，不能不提：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韋莊《思帝鄉》

韋莊也是提到花間必說的詞人，韋莊是詩人韋應物的四代孫，唐朝花間派詞人，詞風清麗。在花間派與溫庭筠並稱溫韋。溫、韋詞在內容上並無多大差別，不外是男歡女愛、離愁別恨、流連光景。但溫詞主要是供歌伎演唱的歌詞，創作個性不鮮明；而韋詞卻注重於作者情感的抒發，如《菩薩蠻》“人人盡說江南好”，這詞我們稍後再表，這裏錄得《思帝鄉》不表示作者的成就，單單只是合我的口味。“早已明知對他的愛開始就不應該，我卻願將一世交換他一次真心對待。”穆念慈唱的也是我的心聲。

還有幾首，明日情人節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