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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散文情

農業1.54W

導語:林清玄,教會了我們如何用積極向上的心態去面對現實,定義人生。在他散文中還散發着淡淡的禪學思想,很值得我們靜下心去賞讀,去思考。就讓我們走進林清玄那與衆不同的世界中,去感受那一份並非遙不可及的生活智慧,去活出專屬自己的人生吧。以下是本站小編爲大家蒐集整理的,歡迎借鑑與閱讀!

林清玄散文情

林清玄散文 有情生

我很喜歡英國詩人布雷克的一首短詩:

被獵的兔每一聲叫,

就撕掉腦裏的一根神經;

雲雀被傷在翅膀上,

一個天使止住了歌唱。

因爲在短短的四句詩裏,他表達了一個詩人悲天憫人的胸懷,看到被獵的兔子和受傷的雲雀,詩人的心情化做兔子和雲雀,然後爲人生寫下了警語。這首詩可以說暗暗冥合了中國佛家的思想。

在我們眼見的四周生命裏(也就是佛家所言的“六道衆生”),是不是真是有情的呢?中國佛家所說的“仁人愛物”是部是說明着物與人一樣的有情呢?

每次我看到林中歌唱的小鳥,總爲它們的快樂感動;看到天際結成人字,一路南飛的北雁,總爲它們互助相持感動;看到喂飼着乳鴿的母鴿,總爲它們的親情感動;看到微雨裏比翼雙飛的燕子,總爲它們的情愛感動。這些長着翅膀的飛禽,處處都顯露了天真的情感,更不要說在地上體軀龐大,頭腦發達的走獸了。

甚至,在我們身邊的植物,有時也表達着一種微妙的情感,或者更確切的說是機緣和生命力;只要我們仔細觀察那些在陽光雨露中快樂展開葉子的植物,感覺高大樹木的精神和呼吸,體會那正含苞待開的`花朵,還有在原野裏隨風搖動的小草,都可以讓人真心的感到動容。

有時候,我又覺得懷疑,這些簡單的植物可能並不真的有情,它的情是因爲和人的思想聯繫着的;就像佛家所說的“從緣悟達”;禪宗裏留下許多這樣的見解,有的看到翠竹悟道,有的看到黃花悟道,有的看到夜裏大風吹折松樹悟道,有的看到牧牛吃草悟道,有的看到洞中大蛇吞食蛤蟆悟道,都是因無情物而觀見了有情生。世尊釋迪牟尼也因夜觀明星悟道,留下“因星悟道,悟罷非星,不逐於物,不是無情”的精語。

我們對所有無情之物表達的情感也應該做如是觀。呂洞賓有兩句詩:“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原是把世界山川放在個人的有情觀照裏;就是性情所至,花草也爲之含情脈脈的意思。正是有許多草木原是無心無情,若要能觸動人的靈機則頗有餘味。

我們可以意不在草木,但草木正可以寄意;我們不要嘆草木無情,因草木正能反映真性。在有情者的眼中,藍田能日暖,良玉可以生煙;朔風可以動秋草,邊馬也有歸心;蟬嗓之中林愈靜,鳥鳴聲裏山更幽;甚至感時的花會濺淚,恨別的鳥也驚心……何況是見一草一木子性情之中呢?

常春藤

我家巷口有一間小的木板房屋,居住着一個賣牛肉面的老人。那間木板屋可能是一座違章建築,由於年久失修,整座木屋往南方傾斜成一個夾角,木屋處在兩座大樓之間,益形破敗老舊,彷彿隨時隨地都要傾頹散成一片片木板。

任何人路過那座木屋,都不會有心情去正視一眼,除非看到老人推着麪攤出來,才知道那裏原來還有人居住。

但是在那斷板殘瓦南邊斜角的地方,卻默默地生長着一株常春藤,那是我見過最美的一株,許是長久長在陰涼潮溼肥沃的土地上,常春藤簡直是毫無忌憚的怒放着,它的葉片長到像荷葉一般大小,全株是透明翡翠的綠,那種綠就像朝霞照耀着遠遠羣山的顏色。

沿着木板壁的夾角,常春藤幾乎把半面牆長滿了,每一株綠色的枝條因爲被夾壁壓着,全往後仰視,好像望天空伸出了一排厚大的手掌;除了往牆上長,它還在地面四周延伸,蓋滿了整個地面,近看有點像還沒有開花的荷花池了。

我的家裏雖然種植了許多觀葉植物,我卻獨獨偏愛木板屋後面的那片常春藤。無事的黃昏,我在附近散步,總要轉折到巷口去看那棵常春藤,有時看得發癡,隔不了幾天去看,就發現它完全長成不同的姿勢,每個姿勢都美到極點。

有幾次是清晨,葉片上的露珠未乾,一顆顆滾圓的隨風在葉上轉來轉去,我再仔細地看它的葉子,每一片葉都是完整飽滿的,絲毫沒有一絲殘缺,而且沒有一點塵跡;可能正因爲它長在夾角,連灰塵都不能至,更不要說小貓小狗了。我愛極了長在巷口的常春藤,總想移植到家裏來種一株,幾次偶然遇到老人,卻不敢開口。因爲它正長在老人面南的一個窗口,倘若他也像我一樣珍愛他的常春藤,恐怕不肯讓人剪栽。

有一回正是黃昏,我蹲在那裏,看到常春藤又抽出許多新芽,正在出神之際,老人推着攤車要出門做生意,木門咿呀一聲,他對着我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我趁機說:“老伯,能不能送我幾株您的常春藤?”

他笑着說:“好呀,你明天來,我剪幾株給你。”然後我看着他的背影揹着夕陽向巷子外邊走去。

老人如約的送了我常春藤,不是一兩株,是一大把,全是他精心挑撿過,長在牆上最嫩的一些。我欣喜的把它種在花盆裏。

沒想到第三天台風就來了,不但吹垮了老人的木板屋,也把一整株常春藤吹得沒有影蹤,只剩下一片殘株敗葉,老人忙着整建家屋,把原來一片綠意的地方全清掃乾淨,木屋也扶了正。我覺得悵然,將老人送我的一把常春藤要還給他,他只要了一株,他說:“這種草的耐力強,一株就要長成一片了。”

老人的常春藤只隨便一插,也並不見他施水除草,只接受陽光和雨露的滋潤。我的常春藤細心的養在盆裏,每天晨昏依時澆水,同樣也在陽臺上接受陽光和雨露。

然後我就看着兩株常春藤在不同的地方生長,老人的常春藤憤怒的抽芽拔葉,我的是溫柔的緩緩生長;他的芽愈抽愈長,葉子愈長愈大;我的則是芽愈來愈細,葉子愈長愈小。比來比去,總是不及。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現在,老人的木板屋有一半已經被常春藤覆蓋,甚至長到窗口;我的花盆裏,常春藤已經好像長進宋朝的文人畫裏了,細細的垂覆枝葉。我們研究了半天,老人說:“你的草沒有泥土,它的根沒有地方去,怪不得長不大。呀!還有,恐怕它對這塊爛泥地有了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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